好冷。
我被冻醒了，于是睁开眼睛。
熟悉的天花板，也是令我晕眩的天花板。
我这个年纪本应该是在高中校园里挥洒青春的，而如今，因为这具浑身上下有气无力的身体，我只能在家里度过每一天，而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，看着单一无趣的天花板。
有时我会望着天花板发呆，并想象自己身体好转后，在高中的大放光彩。可惜，每当我眼睛酸痛时，想象的事物就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。
「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。」
我躺在床上这样想着。
我刚刚睡醒，现在应该是早上吧，窗户是关上的，我没办法确认。不过我倒是可以听到外面嘈杂的雨声。
我有点讨厌下雨，但是说不出哪里讨厌。
楼下客厅的电视里是开着的，隐约能听到播放的内容：
「由于垃圾和泥沙的堵塞，和今年罕见的暴雨，国内许多地区的河流已经出现水位急剧上涨的现象……」
「此外，在河流的堵塞物中，发现了类似人体组织的结构，由于腐烂时间过长和残缺等因素，骨头架构难以确认是否为人类骨骼……」
应该是母亲大人在客厅看新闻吧。
我艰难的站起身。
说来也真是奇怪，我的身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就一天比一天虚弱，仅仅是从床上爬起来就让我大口喘气了。
我正要下床时，伸出去的脚无意间打翻了床边小桌上的饭菜，是母亲大人给我做的早饭——是一碗味噌汤。
“呕！”我看着这地上被打翻的汤，痛苦地干呕，因为胃里空荡荡的。即使味增汤里很美味都是很美味的食材，我也不想再多看一眼。
碗的破碎声以及我的干呕声让母亲大人听到了，她大声喊着：“小辰？！你还好吗？！”
我听到了母亲大人上楼梯的脚步声，脚步很急促。
我费劲力气地说了声：“嗯！我没事！不要上来！”
母亲还是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门口。
我的房间地面上一片狼藉。
“小辰！”
母亲大人赶紧冲向我，就好像我快死了一样的着急。为了方便检查我的情况，她跪坐在我的身旁。她忘了地上的被打洒的汤，汤里的油渍浸湿了她的裤子，但她并没有在意。
我有些愧疚。为了维持生计，母亲一个人做三份工作，尽可能的在各种方面对我好，在我的「模糊不清的记忆」里，她自己的一条裤子都穿了几年，上面布满了补丁，仅仅只是省下那一两千日元而已……母亲大人从来都不像个母亲，反而像是我的「挚友」。
“咳，我没事……不用担心，咳咳！只是，头好晕……母亲大人，你的裤子……”
“啊嘞？我的裤子？……啊！这不算什么，洗一洗就好了，你在这里躺好，我下去找药给你。”
我看到，母亲在看向自己的脏裤子时，眼神有些落寞，但很快又变成担心我的神情。
“等等！”我一时不知为何自己要让母亲大人停下。
“诶？”
“……”我沉默着。
“怎么了，小辰？”
我从床上坐起来，对她说：
“如果有一天，只要抛弃我，就能得到「幸福」的话……母亲大人，你会怎么做呢？”
我刚说完，母亲大人就上前捏了捏我的脸，有一点点疼。
“我是绝对不会抛弃小辰的！你以后可不能再说这些傻话了！”
母亲大人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“我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，虽然现在很苦，但以后一定全都会好起来的！”
母亲大人将我抱的紧紧的，甚至让我有些喘不过气，我推了推她，她还是抱着我不放。
“就这样再让我抱一会儿，可以吗？”
母亲大人声音有些颤抖。她好像无声地哭了。
我明白了母亲大人为什么紧紧地抱着我了，于是我也抱紧了她。
…………
阴暗的房间里，我和母亲大人不知拥抱了多久，最后母亲大人先放开了。
“怎么样，小辰？身体好些了吗？”
“嗯，好多了。”
“厉害吧？母亲的「爱」的抱抱可是包治百病的哦！”
“噗……”
母亲大人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母亲大人。
“那就好……啊嘞？这味噌汤居然被小辰打翻了？这可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口味，有点可惜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不不不，我没有怪小辰，我再做一碗就是了。”
母亲将地板收拾干净，便离开了我的房间。
我又昏睡了过去。
……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，母亲大人将我叫醒，她将我扶起来后，便从自己刚做好的味噌汤舀了一勺到我的嘴边。
“不……母亲大人，我能自己喝，您先去忙吧。”
说白了，我就是不想让母亲大人看到我喝一碗吐半碗的样子，不想让母亲大人难堪。
“那怎么行？你看看你自己都病成什么样了？听话，张嘴，啊——”
“请母亲大人不要把我当小孩子。”我的声音不大，但却沉稳坚定。
从小到大，我很听母亲大人的话，这是我第一次反对她。
勺子从母亲大人的手中脱落，掉进汤里，激起一圈圈波纹。
“……啊哈哈哈，怪我怪我，我的小辰可不像「十年前」那样了，小辰长大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“「十年前」？”
“那味噌汤我就先放这了，你一定要喝啊，正所谓「人是铁，饭是钢，一顿不吃饿得慌」，哈哈哈……”母亲大人将味噌汤放在了我床边的小桌上。
母亲大人回避了我的问题。
「十年前」？发生了什么？我怎么想不起来？
我看着母亲大人离去的背影，总感觉有些熟悉，只到她关上房门。
我端起味噌汤喝了起来，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，不过这次并没有让我有恶心呕吐的症状。
…………
由川辰的母亲背靠着儿子的房门，小声地自言自语：
“笨蛋小辰，选择「幸福」这件事，我在「十年前」就已经选择过了……”
“不过这也怪我，我没想到这药居然真的有效果……”
“就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自己还有个妹妹呢？嘛，「十年前」的时候你还小，应该不记得吧……”
“但是你不用担心这些，我会永远「爱」你，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……”
她沉默了许久，最后就想如梦初醒般
“嗯？我是快更年期了吗？都在说些啥啊……”
她下楼继续看电视去了。
…………
我在门的另一边听的一清二楚。
“「十年前」？「选择」？「妹妹」？”我一脸疑惑，在脑海中苦苦搜寻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我觉得，母亲大人绝对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秘密。
…………
晚上和母亲大人互道晚安后，我便开始装睡，偷偷地将窗帘拉开一点点，以天上的月亮推测大概过了多久。我从窗户上对准月亮做了个标记，终于，在我的坚定意志下，月亮的位置已经离窗户上的标记有了一段距离。
我便起身，这次起身和以前不一样，变的很轻松，大概是今天味噌汤的「新口味」的功劳吧？
我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，向外看去，一楼客厅没有电视机的光，那么母亲大人应该睡着了吧？整间屋子黑乎乎的，我凭着记忆摸黑找到了母亲的房间，正要转动门把手，身后传来声音：
“你在干什么呢，小~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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